克拉拉85歲的老母親最坦白,她直言不諱地承認(rèn)自己投身耶和華見證人會的目的,就是“要和上帝一起制定法律,發(fā)號施令”。其他人卻都不肯面對這個問題,寧可通過在其他事情上永無止境的爭吵來掩蓋它。因為在這個真正要命的問題上他們都是失敗者。薩馬德和阿吉一生都在錯過機會。世界大戰(zhàn)里他們是無足輕重的龍?zhí)祝呤甏纳鐣L(fēng)潮中他們是局外人,到90年代他們已成為人見人厭的老古董。
在失望的事實面前,阿吉選擇隨波逐流隨遇而安。薩馬德則反其道而行之:既然無法在這個國家留下印記,那就找回給自己留下印記的地方。對曾祖、1857年革命和伊斯蘭教傳統(tǒng)的信仰,成了薩馬德最后能抓住的東西,甚至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。阿吉和薩馬德身后,年輕一代正在重復(fù)他們的故事。與上一代人相比,他們行動多于空談。
按照歷史學(xué)上的某種觀點,投身極端組織的邁勒特應(yīng)該屬于那種“最勇敢和最高貴的年輕人”。這些極端組織并非僅是“偽善、自欺和高調(diào)”,而是從“失望的深淵中成長起來的,一如1880年虛無主義盛行的俄國”。這些優(yōu)秀的年輕人“拒絕與現(xiàn)有世界妥協(xié)”,因為“它既無值得一死的價值,也無值得一活的思想”。然而與過去那些年輕人相比,邁勒特多少顯得有點滑稽。他要與整個西方文明開戰(zhàn),但卻像堂吉訶德一樣找不到目標(biāo),最后只能選定一個科學(xué)家當(dāng)下手的對象。
歷史總是在重復(fù),但卻不是簡單的原樣照搬。一生無所作為的阿吉居然在關(guān)鍵時刻挺身而出阻止了悲劇上演——用自己的大腿擋住了邁勒特射出的子彈。1992年的倫敦畢竟不是1880年的圣彼得堡,那個時代的悲壯在這個時代只能算作可笑,何況還是找錯了目標(biāo)的悲壯。但這個看似讓人長出一口氣的結(jié)局卻并不能證明“過去總是糟糕,將來總是完美”,只不過是把一場悲劇搞成了荒誕的鬧劇。只要世界還在不斷地引發(fā)失望,小說中的故事就會代代重復(fù)。
翻譯成中文的書名《白牙》,很容易讓人把它跟杰克·倫敦的名作White ang搞混。但查蒂·史密斯的白牙是人類的牙齒,是那種不分膚色和信仰人人都有的白牙,而不是猛獸的犬齒。小說里一個殖民時代的老兵回憶說,當(dāng)年在剛果迷亂幽暗的熱帶叢林里,黑人士兵的白牙是瞄準(zhǔn)射擊的天然目標(biāo)。作為一個白人,同樣有一口白牙的他卻活了下來。(作者:錢晉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