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終，首相不得不在綁匪限定的下午4點準時脫下褲子……此時，全國上下已是萬人空巷，酒吧、飯館、家宅，所有人都聚集到各自的熒屏前。鏡頭掃過一張張臉，有的人轉過頭去，更多的人瞪大眼睛預備看一出好戲。從國家利益到個人安危，所有人都以為“首相上豬救公主”是損失最小、最理所當然的選擇，而事實上，沒有什么理所當然，也沒有什么道德高點或底線，看似自主的選擇只不過是被發(fā)達的現(xiàn)代傳媒帶著走。當生活被電視、網絡、SNS充塞，我們在實時關注、盲目評論、無條件轉發(fā)的循環(huán)中如陀螺一般忙于周旋，對于提前脫難的“公主”，卻始終視而不見。

　　借著這個故事，Charlie Brooker再一次表達了他對現(xiàn)代傳媒的不信任：民調之前，已有引導傾向；不明真相群眾圍觀，更易歪曲事實；即使最終首相獲得連任、被媒體蓋棺論定為“國民英雄”，仍然不能改變他在家中淪落到非人的處境。到了第2集和第3集，Charlie繼續(xù)用他的“黑鏡子”，從不同角度對無所不在、泛濫熒屏的脫口秀、達人秀乃至虛擬化的數(shù)字人生，進行黑色映照，將觸角從現(xiàn)代傳媒延伸至后現(xiàn)代消費社會的弊病。

　　《黑鏡子》每集開頭，都有一個鏡子碎裂的畫面。“破鏡”的意象借用于英國詩人丁尼生的成名作《夏洛特女郎》：仙子夏洛特被詛咒囚于孤島高塔，只要從塔上往下看，就會有殺身之禍，她從來只能從鏡子里窺看外面的世界。終于有一天，夏洛特鐘情于鏡中騎士，跑到窗前一望真實世界，鏡子卻立時破碎，她也隨之死去。

　　內心不夠強大的人之所以受不了《黑鏡子》，恐怕并不是因為鏡子里面有多少血腥恐怖的畫面，而是它會讓我們深深懷疑，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，根本只是一個龐大的障眼法。恐懼來源于無知，但最恐怖的卻不是未知，而是我們已經熟知、卻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事實全然不是如此。

　　看過《黑鏡子》才知道，《神探夏洛克》里拉風的特效、英文字母躍然熒屏之上、伶俐跳脫的剪接……通通算不上后現(xiàn)代，充其量只是數(shù)字時代一張時髦的浮皮。什么是后現(xiàn)代？《黑鏡子》才是。什么是推理？《黑鏡子》更有推理的內核：用嚴密的邏輯去發(fā)掘真相。

　　英劇的政治諷刺傳統(tǒng)

　　Charlie Brooker用作品向大眾證明：看電視毀人生，但好的電視劇集，卻可以反省人生。除此之外，英劇最大的特點還在于不遺余力的諷刺。這種深厚的“民族性”即使在《樓上樓下》、《克蘭福德紀事》等奧斯丁式古裝正劇中也大放光芒，更不用說大量的迷你劇。

　　前一秒還是燕尾服紳士議論國事，后一秒就變身德古拉的后裔，于霧靄之中撇嘴陰笑。早在20多年前，英國影響長遠的特色劇目之一：政治諷刺劇，就將日不落帝國正經之中蘊含癲狂的氣質表露無遺。

　　1980年開播的BBC英劇《是，大臣》發(fā)生在政要云集的唐寧街。大臣、文官、小秘書三口相聲，不斷揭著英國政黨和公務員體制的老底，挖苦自己起來比喜歡談論政治的美國同行們更“舍得一身剮”。據(jù)說該劇播出時英國下院里都找不到人，全看電視去了。連撒切爾夫人都是粉絲，還親自在第一季里擔任編劇、客串演出。

　　6年后，大臣升官成了首相，劇集以《是，首相》為名，搬到唐寧街10號首相官邸繼續(xù)演繹，風評更勝前作。許多對白成了經典段子——首相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不能享用免費的工作餐，心生一計：宴請外國使節(jié)是國家掏錢，而且至少有7道菜呢！“星期一請德國大使吃午餐。星期二，法國大使。星期三，美國大使。星期四，新西蘭專員。聯(lián)合國有多少個國家？”“158個。”“這能吃6個月了，然后就從頭再吃一輪。”“外交部也許不會同意。”“怎么？”“他們說首相跟大使吃一次午餐，破壞兩年的外交成果。”